纤刀弄巧 一纸万辉

　　这就是“溱湖刻纸”，有着六百多年历史的我市民间文化艺术瑰宝。珍奇为瑰，名贵为宝，与其他民间艺术一样，“溱湖刻纸”有着它独特的魅力，从历史中走来，岁月变迁，赋予它深厚的底蕴；背倚里下河，滨临溱湖水，从碧波荡漾中走来，它透露着水的灵动韵致。日前，记者走进了溱东，从那里追寻“溱湖刻纸”的魅力。 　　

　　在数百年的流传中，“溱湖刻纸”的艺术经许多代民间艺人不断的传承、丰富和发展再创造，逐渐形成为当今溱湖水乡一带的民间艺术绝技。

　　弯弯曲曲的巷弄，间歇传来声声犬吠，一棵梨树从院子里探出头来，只见枝头梨花翩跹，在那生有苔斑的小路上有孩童在奔跑，一幅恬静的水乡人家图，而溱湖刻纸就是从这样的水乡群落之中走出来的。

　　是怎样的艺术作品，引得省内外交相称赞，媒体趋之若鹜呢？在溱东文化城记者邂逅了它们：

　　镜头一：战袍还未脱下，头盔上的红缨迎风飘舞，那是战场上的岳飞，瞧，他左手紧握宝刀，右手推掌，怎一个威风凛凛可以形容。特别是他眼神中的刚毅和正气，让人不禁动容，为这位英雄日后的被害而扼腕叹息。

　　镜头二：梁红玉站立在战场上，她一身戎装，双臂挥舞，使劲地敲着鼓槌，我们仿佛听到了那威震四方的鼓声，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

　　镜头三：这是一条中国龙，它正盘旋翻腾着，鳞片、胡须、龙爪历历在目，我们都是它的子孙。哈，在它的旁边还有个胖小子呢，他正捧着龙珠，骑坐在龙身上，逗它玩呢，好一幅妙趣横生的逗龙图。

　　镜头四：五彩祥云之中，一只凤凰正在起舞，艳丽的身段，火红色的凤尾，专注的眼神，它正在和牡丹比美呢！瞧，它很自信，骄傲的凤头迎着一朵雍容盛开的牡丹，好一个凤戏牡丹。

　　镜头五：初夏时节，清澈见底的河流，伴着两岸夏韵欢愉跳跃地流淌，荷花开了，两只鸳鸯水中嬉戏，一切是那么地和谐。

　　……

　　无论是云海翻腾的巨龙、天空飞舞的凤凰、山中咆哮的猛虎、枝头雀跃的鸟儿，还是水里嬉戏的鱼虾等等，都刻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而花草也不例外，无论是富贵的牡丹，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的千竿翠竹，还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等，都各显风采。其人物的刻制更是出神入化，岳飞、观音、传说故事中的女英雄穆桂英、花木兰等等，他们的神韵、气质都显得那么地真实。这些图案，无论是人物、花草还是建筑，都是由一条条细若游丝的纸连结而成，让人叹为观止，真的很难想象这些精美的艺术品，全都是刻纸艺人们一刀一刀纯手工刻制出来的。

　　精美的作品让我们连连赞叹，然而其背后的故事又引出了我们的无限追思，溱东文化城的工作人员就着一幅岳飞图，给我们娓娓叙说了“溱湖刻纸”的传说。他说，“溱湖刻纸”很早就有了，起初是为了纪念岳飞的。相传南宋末年，抗金名将岳飞被卖国奸臣秦桧害死在风波亭，朝野上下的爱国人士一致强烈反对秦桧，后因屡遭迫害，许多人只得结伴逃到苏北海边的溱湖水乡和东淘海边一带隐居。为追思民族英雄，宣扬岳飞的爱国精神，每逢岳飞遇害日（除夕夜），当地百姓便模拟风波亭格式，制扎成“拜香亭”拜祭岳飞。亭上贴满了各种刻纸花纹，有宣扬抗金救国的、有骂奸臣的、有祈祷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的，也有预祝消灾降福、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八节康宁的……整个活动从除夕傍晚开始，到大年初一的凌晨日出前焚烧火化，以免留下“罪证”，再遭迫害。

　　“拜香亭”这一习俗仪式，从宋末，经元、明、清、民国流传至今，已有约600年时间，后来逐渐成为一种特有的节日文化活动。那些拜香亭上的刻纸都非常精美，可惜的是，不管这种刻纸艺术多美、多精致，在“香亭”焚化时都一起被大火烧毁，因此这种艺术也被称之为焚化艺术，无人保留作为艺术作品欣赏。后来“拜香亭”因烧香跪拜，被当成“四旧”而废止了，幸而在数百年的流传中，“溱湖刻纸”的艺术经许多代民间艺人不断的传承、丰富和发展再创造，逐渐成为当今溱湖水乡一带的民间艺术绝技，并且走出了东台，近年来，“溱湖刻纸”这一民间工艺美术，多次被中央和省电视台摄制成专题片播放，在苏北地区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并被认定为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 　　

　　“溱湖刻纸”变化多样，有多色纸套刻、拼贴加描绘等，制作上多采用逗景加彩绘，深色托工制作而成，主要有单色、套色、全色彩刻等。内容和形式上有人物、花鸟、走兽、吉祥图案等，具有内容丰富、画面生动、色彩艳丽、惹人喜爱的独特风格。 　　

　　作为一项民间艺术绝技，溱湖刻纸传承至今，是无数艺人努力和再创造的结果，现如今依然有人热爱并坚守着这份技艺，宋月秋便是这样一位刻纸艺人。

　　走进宋月秋的家，一张张姿态万千的老鹰展翅图和一幅幅自我励志的毛笔字显得尤为显目，几乎贴满了堂屋的两面墙，置身其中，便能感受到浓浓的文化气息。是的，这是一个文化世家。宋月秋说，宋家祖上就爱好戏曲、民间音乐、民间工艺美术。宋月秋的父亲当年在溱东就几乎是一个文艺全才，“我父亲会唱会演会写会画，起先在剧团工作，退职后便自学了“溱湖刻纸”，后来就靠刻纸养家糊口了。”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宋月秋，可谓耳濡目染，加上天资聪颖，吹拉弹唱画，自小便熟稔。不足十岁，刻刀、刻盘，各色纸张便已充满了宋月秋的世界，七十多年来，他的刻刀一直没有停下。

　　在宋月秋家里，他给我们展示了刻纸技艺的一件特殊工具——一个方形的木盘，木盘已经陈旧，里面刻痕累累，就是它伴随了宋月秋数十载岁月。宋月秋说，这就是刻纸用的刻盘，是刻纸时垫在纸板下面的，使用时要用香料调羊油猪油，抹在刻盘上，这样刻刀插进去方便，拔刀也容易些，不会陷在里面。刻纸时只要将已经构图好的纸张铺在抹过油的刻盘上，就可以开始刻制了，“一次刻制，纸张少则一两张，多则十几二十张，因图案和刻法而异。”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每张刻纸都需要数把大小各异的刻刀，因而刻刀也成为刻纸作品好坏的关键之一。“我用的刻刀都是自己手工制作的，在一个短木杆上嵌入锋利的小刀片。”宋月秋说，“刻刀太久不用，就会生锈，必须重新磨亮。这磨刀也很重要，要是磨得不锋利，一刀刻下去，它可能就给卡在那儿了，所以别以为刻纸过程是最难的，前期的准备也非常重要，环环相扣着呢。”

　　“刻纸看似简单，但是要把它刻好却难，要的是悟性和细心。”宋月秋说，一件好的刻纸作品需要有好的构图，有时候光构图就要好多天的时间，几易其稿才能最终成型，而设计构图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选纸、裁纸、装订、雕刻、整理、装裱，每一道工序都有其严格的要求。就以最为重要的雕刻来说，溱湖刻纸有36道正纹，72道斜纹，刻纸以其细致醒目、线条流畅著称，其中刻画的线条特别细，稍不留意就会划断纸张，而且有时一次要刻20多张，所以对手工要求很高，一幅图案刻下来，少则几个小时，多则几天，有的刻纸刻好即可，有的刻纸则要经过描绘、拼贴。一天十数个小时坐在案台前雕刻那是家常便饭，所以很多人都坚持不下来。

　　“溱湖刻纸”因为从“拜香亭”演变而来，在古代，“溱湖刻纸”多以爱国题材为主，有骂奸臣，歌颂民族英雄、古代贤明、名将，歌颂正义、颂扬太平盛世、祈祷丰收等题材。宋月秋说自己也是从这些题材刻起的，然而工作之后，他对“溱湖刻纸”有了更高的认识，在自己的工作生涯中，结合工作实际以及现今生活，他将刻纸的题材范围进一步扩大，现如今，“溱湖刻纸”题材涉及花鸟虫鱼、珍禽瑞兽、神话经典、风俗人情、现代宣传等十多个系列，取材各异，包罗万象，内容丰富了，也更加生动了，不少作品在盐城、江苏省乃至全国展出，并屡次在省级、盐城市举办的活动中获奖。

　　在宋月秋的家里，我们看到一幅题名为《千年逢奥运，古艺开新花》的刻纸作品，23个动作各异的运动员们，或是在撑杆跳，或是在举重，或是在做体操，虽为写意，但栩栩如生；飘扬的五星红旗下是欢舞的快乐福娃，神态各异，活灵活现；还有鸟巢、水立方、长城、火炬……内容之丰富，画面之鲜活，让我们叹为观止，宋月秋告诉我们，画面上的福娃、鸟巢以及奥运会的标志都是他从电视上看到的，他说，奥运会在中国举办，是多少年才遇到的事情啊，所以得知奥运会在北京举行的时候，他就萌发了为北京奥运献上一份特别礼物的念头。奥运会之前他就一直在琢磨着构图、色彩等等，几经易稿，最终创作了这幅作品。老人介绍说，他喜欢用作品表达自己的心声，让刻纸作品不仅有物还有意，因而每一件作品的出炉，对于宋月秋来说都是他心血的结晶。2009年，他创作了一幅《五十六个民族大团结》的刻纸作品作为国庆六十周年献礼，作品由5 6个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的人物组成，象征着各族人民团结一心，共庆祖国六十华诞。整个作品前后创作历时近半年，虽然制作过无数作品，然而老人说，当这幅作品装裱好的一刹那，他还是非常激动，觉得先前的付出值了。 　　

　　“溱湖刻纸”，这一优秀民间文化遗产能够传多久，走多远，谁来接过这把刻刀？这个问题越来越被人们提及，人们认识到“溱湖刻纸” 是一种既古老又能反映现代生活的民间工艺珍品，具有一定的艺术价值、文化价值，进一步挖掘其文化内涵，将提升地方人文形象，从而推进文化事业发展。 　　

　　在溱东很多老年人的记忆里，过去从事刻纸的艺人还是很多的，“在过去，我们这里几乎一个庄子就有一个艺人，大家学这门手艺可以谋生，每天挣个一两元钱在那个年代就可以混口饭吃了。”溱东镇政府一名工作人员介绍说，那时候的刻纸虽然多用于祭祀，也就是扎库，但是偶尔也有艺人刻制祭祀之外的东西。

　　然而，随着文明祭祀和现代祭祀观念深入人心，扎库渐渐退出历史舞台，刻纸这一工艺也随之逐渐成为副业，因为不能再靠它养家糊口了，出于现实生活的需要，从事扎库的人也纷纷转行，这门技艺逐渐在民间淡化，到如今，从事刻纸的人已经屈指可数。目前，“溱湖刻纸”的代表性传人宋月秋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虽然身子骨还算硬朗，但精力已大不如从前，“这两年我刻纸越来越少了，精力跟不上，有些作品刻了一半就放下了。”他拿出了一叠还未完工的刻纸作品，虽然都是些半成品，但是和其他刻纸作品一样，宋月秋也精心保存着，每幅作品都用旧报纸层层包裹。打开报纸，我们看到了一个个或是刻了一部分，或是刚构图的刻纸半成品。“要是在过去，这些作品早就刻好了，但是现在人老了，和过去不能比了。”曾经的民间艺术瑰宝，目前正面临着曲高和寡的尴尬和后继乏人的断层。

　　“我们‘溱湖刻纸’的艺术价值是比较高的，我也看过其他地方的刻纸作品，相比下来，我们‘溱湖刻纸’毫不逊色，现在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来学，如果有人来学，我会把我的技艺都传授给他。”宋月秋也一直关心着溱湖刻纸的传承问题，两年前他在接受江苏电视台采访时，就曾表示，自己好想收徒。记者了解到，目前溱东从事刻纸的人还有三五位，然而，真正进行溱湖刻纸艺术创作的只有宋月秋、宋海峰和宋云峰了。宋海峰是宋月秋的小儿子，在溱东，我们也见到了宋海峰，瘦削的身材，憨厚的模样，只是身患残疾，显得有些木讷。原来宋海峰的母亲在怀他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在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的情况下，服了一阵子药，结果导致了宋海峰终身残疾，并且至今孑然一身。然而，宋海峰虽然身有残疾，却有着很高的艺术天赋，写一手好字，画一手好画，刻纸也师承其父。“近年来我的不少作品都是和他合作的，我把我的意思告诉他，让他去构图，然后我们一起刻。”宋月秋说，宋海峰很有悟性，就是脑筋不太灵活，如果他身体健康，将是一个优秀的“溱湖刻纸”艺人。除了宋海峰，宋月秋的大儿子宋云峰也多多少少会些刻纸技艺，然而他并没有对刻纸进行钻研，更多的是一时兴趣，偶尔为之。

　　“溱湖刻纸”，这一优秀民间文化遗产能够传多久，走多远，谁来接过这把刻刀？这个问题越来越被人们提及，人们日益认识到“溱湖刻纸” 的文化价值、艺术价值。“我们正在努力挖掘、整理、保护这一民间工艺，让这一南宋末年流传至今的艺术瑰宝不致失传，让我们的后代也能欣赏到它的魅力。”溱东镇政府相关工作人员这样说。（陈美林 金莉莉 文/图）